“妹兒, 你說我這到底是當老師好呢, 還是去上學比較好。我從拿到通知書之後, 就一直在考慮這事兒。家裏人都勸我來上學，可我覺得還是要聽你的意見。”

蘇秋月手撐著家具廠的辦公桌上面, 一臉的嘚瑟，蘇曼覺得這要是給她裝一條尾巴，她的尾巴估摸著是朝著天上的。

蘇曼瞄了她一眼, 就嘆氣道，“你說你之前那幾年到底是幹啥去，臨時抱佛腳, 楞是讓你考上了縣裏的中專了，你說你要是前幾年沒那麽多小心思, 現在還不得上京大去了？”

這話讓蘇秋月聽著心裏頓時酸了酸, 她瞪著大眼睛看著蘇曼, “你還真別說，我當時拿著那通知書的時候, 我就有這想法, 你說我那幾年咋就豬油蒙了心呢？”

“……”蘇曼本來就刺激她一下，沒想到人家還真的這麽想。

得了, 這是真的嘚瑟上了。覺得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考上京大了。

蘇秋月道, “小妹, 你說，我這到底是當老師呢，還是上學。”

蘇曼道, “當老師吧，馬上就能掙錢拿工資了。”

蘇秋月一聽，頓時不幹了，“在隊裏當老師一個月也就幾塊錢啊。咱要是上了中專，出來就直接在城裏當工人了。一個月幾十塊呢。”

蘇曼就好笑的看著她，“你這不都已經想明白了嗎，還來問我？”

蘇秋月尷尬的咳了咳，“我這不是就想問問你的意見嗎？”

“呵呵，你就嘚瑟吧。”蘇曼喝了口涼茶，“別以為考上了中專就萬事大吉了。這當工人也是有區別的，你在學校成績不好，人家就給你分配到一些小廠，小廠待遇差，幹的活還多還累。到時候等畢業之後，你就看著你的同學在大廠裏面當幹部，你就在小廠裏面窩一輩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聽到蘇曼這話，蘇秋月嘚瑟不起來了。她還以為考上了中專之後，終於就萬事大吉了，沒想到這上了中專之後，還得努力學習呢。“小妹，這都是真的？”

蘇曼道，“那當然，好的資源都是有限的，你以為人人都能去好單位？我好歹也是個廠長了，這縣裏廠子我都清楚情況的。別說你一個中專生，就是大學生，成績和表現不好，分配的單位也不成。就咱縣裏燒磚廠都有大學生呢。你就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蘇秋月是徹底的嘚瑟不起來了，“小妹，我被錄取的是會計專業，我準備學會計的。你看看有啥書不，我拿回家好好看看。咱得比別人先一步。”

“你在縣裏待兩天吧，回頭我要去省城一趟，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一趟，你去書店買書去。”既然這個便宜姐姐知道上進了，蘇曼就決定帶她出去見見世面，讓她不要局限於一個小縣城。

蘇秋月搓了搓手指，“我沒錢。”

“我有。”

蘇秋月雙眼放光，“小妹，你真好。”

“先借給你，回頭還給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晚上蘇曼就帶蘇秋月去國營飯店吃的飯，還喝了一碗冰鎮綠豆湯，可讓蘇秋月高興極了。覺得跟著自家妹子混，真是吃好喝好。

等兩人回了宿舍這邊，碰到熟人了，問起蘇秋月，蘇曼就說自己親姐姐，考上中專了，過來報喜的。

人家誇了幾句，蘇秋月又是一臉的自豪。

晚上姐妹兩沖了澡之後，她積極的將兩人的衣服給洗了，然後趴在床上搖扇子，“小妹，姐心裏真慶幸當初聽了你的話，好好學習。其實我之前挺怨你的，覺得你捏著我的小辮子，非得壓著我好好學習，心特狠了。我連家都不想回，就是不想和你打照面。”

蘇曼就道，“沒關系，我也不想你回家，我一個人住著特別舒服。”

蘇秋月覺得這小妹真是一點都沒變，打小就喜歡氣她，現在還變本加厲了。不過沒關系，她一個當姐姐的，大人大量，不和她計較了，就又感性道，“現在想想，原來你都是為了我好。要不是有你監督我學習，我也下不了那個狠心。也就不會有現在考上的中專學校念了。我有時候就一想，以前我對你可真的太不關心了，總是惦記著自己的事情，壓根就沒為你想過啥。結果你竟然一點都不埋怨我，還這麽幫我。我真的特別感動。”

這回蘇曼倒是沒給她回應，黑暗的房間裏一片寂靜。

蘇秋月道，“你不是被我說感動了吧。”

蘇曼一聲不吭。

蘇秋月覺得不對勁兒，就推了推她，“小妹？”

她還湊過去看了看，發現自家小妹睡著了，還打著小呼嚕呢。

“……”

……

蘇曼讓蘇秋月在縣裏待兩天，然後給北河公社打電話，讓幫忙給蘇大柱那邊說一聲，就說蘇秋月在縣裏住幾天，讓家裏別擔心。

蘇秋月就這麽在蘇曼這裏住下了。白天的時候就在廠裏去看著蘇曼工作，看自家妹子那雷厲風行，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樣子，心裏還有些崇拜。

感慨都是一個娘生的，咋差距就這麽大。她妹子雖然還是個初中生，可人家那是因為不想念書，沒時間念書，要不然沒準還真的考上大學了。

不過再想想自家幾個哥，蘇秋月心裏就平衡了。她娘還是疼閨女的。

蘇曼可沒時間和她一樣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，她每天都在關註陳明華他們做的新衣櫃。

陳明華果然是個很有手藝的大師傅。沒有蘇曼之前給的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，讓他自由發揮，他做出來的衣櫃確實特別好看。好看的讓蘇曼覺得這些家具就是家具中的精品。

絕對不能賣便宜了。

等廠裏這邊做出了幾個精致的衣櫃之後，蘇曼就請照相師父過來將櫃子拍了照片，洗出來之後，就拿著相冊要去省城那邊找百貨公司了。

這次蘇曼是帶著蘇秋月一起去的。

蘇秋月還是第一次到省城，激動壞了。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子，蘇曼都覺得疲憊了，蘇秋月還挺有精神。

蘇曼心道果然是年輕人，精力旺盛啊。下了車之後，兩人又上了公交車。

沿路路過一些廠房，蘇曼就指著那些廠子道，“你看看這廠子和咱們縣城的廠子比起來，是不是特別氣派？人家這裏面的工人待遇才好呢。”

蘇秋月確實被刷新了三觀。以前她覺得縣城就是最好，最繁華的地方，能夠在縣裏當個工人，她這輩子就特別知足了。

現在出來一趟才知道，自己簡直就是井底之蛙。不說這些工人了，就是這些走在大街上的老百姓都不一樣，他們穿著打扮和縣裏差距太大了。縣裏人身上還帶著補丁呢，省城的人穿衣服，穿的特別漂亮。年輕的女孩子身上穿著漂亮的布拉吉，那是蘇秋月沒見過的。他們頭發上的發夾在陽光下泛著光。腳上的涼鞋看起來特別漂亮，和自己叫上的布鞋完全不一樣。她甚至還想將腳收起來。

下了車之後，她還有些恍惚。蘇曼道，“咋了 ？”

“小妹，她們穿的可真漂亮。”

蘇曼：“……就看到人家漂亮了？你就沒想著人家為啥能穿的漂亮？因為她們念書念的多，夠努力，分的單位好，能夠來省城，拿高工資，買最新款的衣服。”

蘇秋月雙眼有些朦朧了，心裏酸溜溜的，她以前覺得自己挺有追求的，一心想去縣城。現在發現自己那點兒追求真的是太丟人了。

兩人找了個地方吃了午飯，蘇曼就帶蘇秋月一起去百貨公司。百貨公司一樓就有賣書的。

“小妹小妹，你看那房子好高。”

蘇曼看了眼五層樓的百貨公司，“那是全省最大的百貨公司。”

“小妹，我又有了新的理想了，我要來這裏當會計。”

蘇曼：“……”

蘇曼去百貨公司談生意的時候，蘇秋月就鉆一樓書店去找書看了。蘇曼自己則直接去了四樓。

蘇蔓則去了二樓。二樓是專門賣家具的地方。

收拾賣家具，其實也就是拜訪一些樣品，東西也不多。

整個省城就只有一家家具廠，家具廠不止要供應本省，還要供應外地。也因為省城這家家具廠銷路廣，所以口碑很好。在本省的人眼裏，外地人都要買的，那說明就是好東西。買的人挺多，供不應求。要不然上次蘇曼那些便宜家具也不會那麽走俏。因為這口碑，所以蘇曼就一直擔心自己就算把家具弄這百貨公司來了，也賣不出去。

同樣是需要工業票和那麽多錢，如果百貨公司能供應省城大廠的家具，幹啥要買小縣城家具廠出品的東西呢。除非她賣的便宜，才有可能競爭。但是蘇曼不樂意這麽做。之前和那些工廠合作，賣低價，那是因為給人家的家具也不是特別精致的。可蘇曼不想一直走低端路線。她也有自己的野心，也想讓家具廠的家具能夠賣到外地去。做出口碑來，以後才能作為屹立不倒的支柱產業。

蘇曼在二樓賣家具的櫃臺這邊看了樣品，心裏就有譜了。這年頭都是用的實木家具，油漆都是一樣的，不存在偷工減料的事情。

所以質量方面她們廠的產品和省裏這邊是差不多的。

至於樣子，倒還沒有陳明華他們做的那麽精巧。

蘇曼覺得，這大廠也有大廠的弊端。大廠領導多，很多領導都是喜歡守成，不喜歡變動，加上覺得口碑做出來了，就這麽做下去就行了。所以家具廠的家具款式好幾年都是一個樣子的。

這一點，蘇曼覺得自己要註意了，以後等廠子規模大點兒，她就要成立一個設計部了。

“同志，你是要買家具，帶票了嗎？”售貨員見蘇曼看了半天也沒吭聲，就隨口問了一句。畢竟這大熱天的，面前總是有個人轉悠來轉悠去的，挺讓人煩心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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